咖啡馆的啤酒故事

安格斯

安格斯

2016-12-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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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还在经营一间咖啡馆时,她,是第一个与我谈论啤酒的人——在夏季里漫长的午后将要结束时,我趴在吧台上小憩。门上的铃铛声将我叫醒——我早已习惯在听到铃铛声后,猜测会有怎样的人走过院子打开我面前这扇门——是一个女孩,她的样貌着实出众,却有一些异样的感觉——她穿着随意,普通至极。你无法想象她究竟经历过什么——才使得她放弃了维护自己最出色的地方,转而将重心放至一个别人无法在意和理解的角落。

 

她审视菜单许久后决定要一杯拿铁,然后她便背对我坐在了一张浅绿色的沙发里。我又一次趴下身子去,但始终没有睡熟。在这期间,我听到她翻看书籍的声音和打了几通电话——那些对话似乎与孩子有关。在我的睡意渐强之时,我被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醒过来。

 

“您好?”她站在吧台前探身问道。

“抱歉,您需要什么?”我立刻站起身,回答道。

“我想问一下,这里有啤酒卖吗?”她试探性的问起这个问题——或许是感觉咖啡馆本不该有啤酒;又或许是觉得自己本不该喝啤酒。

 

“我只有这个。”我将朋友带来的几罐百威啤酒展示给她。

“这个需要多少钱?”她小心翼翼地问我。

“如果你真想喝的话,我可以送你。我并不怎么喝酒,这也是朋友送的。”我说道。

“好,谢谢你!”她毫不犹豫地接过那罐啤酒“谢谢!”她又重复了一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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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的一周,她在每天下午的几乎同样的时间过来——或是只要一杯咖啡、或是只要一罐啤酒、或是两样都要;我们有时会交谈、有时她则翻看店内的杂志或是书籍、有时她独自摆弄手机或是和某人在电话中艰难交谈。但她严格控制自己的时间,从未停留超过一小时。

 

终于,冰箱里的啤酒被喝尽了——同一天,她初次与我谈论起了啤酒“你曾听说过这个牌子的啤酒吗?”她通过移动电话的屏幕向我展示一款啤酒的品牌,我依旧可以回想起那时对于这种新事物的陌生感“从没有”我答道。她便没再追问,也停止了话题。直至她离开时才又客套般的提起“也许你可以试着弄些这种啤酒在这里卖一卖。”然后她抿着熟悉的笑容离开了。

 

有阵子,她没再来。

 

我几乎要淡忘她时,她出现了。

 

“你有那个牌子的啤酒了吗?”她首先问我。

“抱歉,我实在不怎么了解那种啤酒,是某种进口啤酒吗?”我反应了会儿,才想起几周前的话题。

 

她在吧台坐下“你知道吗?我初次见到这种啤酒是同样的感觉。但在尝过之后,不仅是满足了好奇心,还是一种全新的体验。我对此着迷,因为曾经对我来说‘日光之下,并无新事’没有想到,这新事来自啤酒。”

 

“我并没思考过啤酒的问题,也许是因为它太习以为常了。”

“也许是这样,人们对啤酒有很多常识性误解...”

 

在数周里,她偶尔过来向我讲述关于精酿啤酒的知识。每次她都会期待我会有几瓶新酒,只是我并没有在意,这些知识也未能打动我。

 

有天,我突然想到她。也许已有一个月她未出现了,我感觉到有些失落。我向各路朋友打听进口啤酒的进货渠道,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一些东西。曾将百威放在这里的朋友知道后送我了一瓶那个品牌的啤酒,这瓶有着深棕色的瓶子、绿色与浅色的标签、瓶盖和瓶身上有印有鲨鱼轮廓的酒,正是出自美国角鲨头酒厂的 60 分钟 IPA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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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瓶酒一直在我的冰箱中,直到我忘记了它和她。

 

我慢悠悠地向咖啡馆走去,我延续这种状态已经有段时间了,我不再在乎营业时间——即便准时开门也不会有客人。我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店门前,我很确定我此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。她的头发修饰得很是精致,不偏不倚的贴在肩膀;她穿着一件如晚礼服般优雅的黑色上衣。听到有人走过来,她才转过头。是她。

 

我没有询问她为何如迟迟不来;没有询问她为何改变了穿着和发型;也没有询问她是否需要一杯咖啡——我直接去到冰箱里拿出那瓶啤酒放在了她的面前。

 

“这是朋友送我的,如果你想喝的话,我可以送你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,她显然是化过妆的,但我找不到痕迹,因为她本来就很美丽的脸庞如今更为精致了。

 

“还是你留着吧”她微笑了一下说“我就要搬走了,只想对你说声感谢。”

“为什么要感谢我?”我问她。

“你只知道我喜欢啤酒,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吗?”她说着就站起身走向她初次到来时坐的那张沙发“因为这个”她从沙发旁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书“你看过吗?”

“没有,这些书是我从旧书店买来作为装饰的。”

 

“原来,每天下午四点,她比其他人早下班回家,丈夫还没回来之前,先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,边看外边美丽的风景边喝啤酒。她说:很快就要开始做完饭什么的,我自个闲坐的时间并不长。但是,我活着,就是为了这一刻。”她翻开那本叫做《午后四时的啤酒》的书念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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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豆瓣读书可以找到关于这本书的介绍

 

“当我第一次读到这话的时候我感觉被刺了一下——初次来这个咖啡馆是因为孩子上幼稚园,我在等她放学。每天也就只有这一个小时是空闲的。早上要做早饭、中午要做午饭,下午准备晚饭。虽然不用上班,但这让我感觉到自己慢慢被时间抽空了,成了一部按流程过日的机器。”

 

然后她微笑起来“我很少喝啤酒,但看了这段话我特别想再试试,所以才问你要。说实话我对啤酒无感,只是对下午这一小时的时间有感。可我还是在网上研究了啤酒,我发现啤酒似乎没我想的那样简单。于是我利用各种机会尝试不同的啤酒。我发现无论是你,还是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些有趣的啤酒,所以我才自己研究然后告诉你们。”

 

“研究越多我就发现,我已经不是为了每天下午这个一个小时的时间而等待了,而是这一个小时里的啤酒。啤酒令我振作起来,而不是终日被困于琐事。所以,谢谢你。如果没有这个地方,就不会有今天的我,”她将那瓶酒推向我“尝尝这酒,也许它也能改变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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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坐在咖啡馆改成的酒馆里,我依然可以想起那天下午第一次打开角鲨头60分钟的感受,只是她道别后,我们再未能相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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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安格斯

现在任职于喜啤士传媒,曾经做过酒馆,也做过文案,所以总想把啤酒和小说搞到一起。